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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洋館回到CCG提供的宿舍後,我在床上安然地躺屍了一整天。

大概沒有比成為一條鹹魚更美好的事了。有那麽一瞬間真的完全不想要努力掙錢,只想睡死過去。

有人在下午四點左右敲開了我的房門,我掙紮著從床上起來,打著哈欠拉開了鎖。

“誰啊?”

其實我都不用問,就知道一定是鈴屋,因為也只有他會以敲三下停一秒再敲三下的頻率來敲門了。

他一反常態地披著一件西裝站在了門前,看到我之後拉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是我啊。”

我又揉了揉眼睛:“怎麽了嘛?”

鈴屋突兀地朝我伸出手:“我是鈴屋什造。”

“......有棲川真子。”

我困惑地搭上去:“怎麽了嘛?”

他輕輕握了下我的手,貼合著的右手掌心有成排的刺繡紅線,刮過皮膚令人感到些許癢意。我略微有些不適應,好在短短幾秒後他就放開了。

“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啊?”

“社交禮儀吧,用來自我介紹的。”

我思索了一下,解釋道,“一般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會有這個動作。”

鈴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不會是因為不理解這個舉動就跑過來找我吧......

我越想越有可能,嘆了口氣後先是側身示意他先進來。

接下來的時間裏,鈴屋開始講述今天與搭檔的會面——他說他的搭檔是特等搜查官篠原幸紀,CCG的七位特等搜查官之一。

“特等有這麽厲害嗎?”

鈴屋散漫地吹著水果味的泡泡糖,“看上去完全不強啊,就是個普通中年大叔的模樣啊。”

他擡擡胳膊,給我展示了一下身上過大過長的西裝外套:“噢,對了,他還送了我一件衣服。”

從他零散的敘述中,我大致能拼湊出這一位特等的形象——大致是一位性格正常且溫和的中年大叔。

“總感覺他會很啰嗦,我不喜歡被人管著。”鈴屋不以為意地說,“為什麽要和搭檔組隊行動呢,直接讓我一個人去殺喰種就好了嘛。”

我靠著柔軟的枕頭又打了一個哈欠:“這是規定,也沒辦法。就像在預備學院裏給我們制定了一堆校規一樣。”

“我們還有校規嗎?”

“有啊!”

不過鈴屋也從來沒有遵守過那些規定......

雖然我完全不認識,但我再一次同情起了他的搭檔。

.

沒想到的是,我很快就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特等搜查官,就在我回到了忙碌的實習生活沒多久。

這些天,CCG的研究院一直在準備下一次重大活動的庫因克武器制作,我有幸從清理赫包的螺絲釘實習生暫時進入了地行甲乙博士旗下的核心部門,開始學習庫因克鋼的具體制作流程。

雖說進了核心部門,但我依舊是個新人,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負責跑腿印資料,整天乘著電梯跑來跑去。某天,我準備提交關於這一批庫因克鋼的質量報告,慣例乘上了CCG大樓的電梯。

下午三四點,偌大的電梯裏只有我與一位西裝革履的平頭中年男子,他面帶著溫和的微笑,視線在我那掛在白大褂上的實習生姓名名牌停留了一會兒。

半響,我聽見他有些遲疑地出聲:“請問......你是有棲川真子嗎?鈴屋和我提過你。”

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抱歉,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鈴屋的搭檔——篠原幸紀,請問你今天有看到他嗎?”

這就是傳說中的特等嗎?

我有些好奇,但不敢過於直白地打量他,總之先回答了他的問題:“今天我還沒有見到鈴屋。”

“啊,那請問你知道他會在哪裏嘛?”

他有些苦惱,“明天他就要去跟著有馬特等執行任務了,有一些事項還沒來得及和他說......我在內部通訊器上找了他好多次,可是他一次也沒有回覆。”

這確實是鈴屋的風格。

“可能在食堂、訓練室、旁邊的綠化帶......”我苦思冥想著,“對了,還有可能在天臺!”

在學院裏,鈴屋常常蹲在教學樓後頭的草叢裏數螞蟻,到了CCG他常常跑去頂樓的天臺,在邊緣的欄桿上跳來跳去,我往往看得心驚膽戰。

我想了想,又對這位特等搜查官說:“我正好要上樓提交報告,可以幫您看一下他在不在天臺,如果在的話我讓他下來找您。”

“那我先去食堂找一找。”

他微微彎腰,朝我道謝:“謝謝你,有棲川研究員,實在是麻煩了。”

真是非常溫和友好上等搜查官啊。

我同樣回禮:“沒事沒事。”

我把實驗報告交給地行博士之後,乘著電梯到最高層,又爬了一小段的樓梯才到最頂樓。推開呼呼作響的鐵制門,粗略掃了一眼似乎並沒有鈴屋的影子。

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往天臺喊了一聲:“鈴屋,你在嗎?”

下一秒,熟悉的聲音從不知名的角落傳了出來。

“在啊。”

我朝著聲音傳出的地方走去,那裏是天臺的邊緣,湊近後,我看見了一雙倒勾在金屬護欄的雙腿。

“鈴屋......”

我下意識咽了口口水,“你在幹嘛?”

“沒幹嘛啊。”

他硬是靠著腰部力量直起了上半身,雙手一勾坐回了欄桿上,他註意到了我盯著他,便熱情地邀請道,“真子要來試試嘛,這樣很好玩的,還很涼快!”

“不,這對於我來說是自殺行為。”

我緩慢地挪了過去後慫慫地緊握住欄桿,“你的搭檔,篠原先生在找你。”

“啊,他是來問我要遺書了嘛?”

“我不知道......遺書?什麽遺書?”

“說是每次重大作戰前參與人員都要寫遺書啊,”他松開握住欄桿的雙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白紙,抓抓頭發滿臉苦惱,“可我完全想不出要寫些什麽呢......”

這一串動作看的我是心驚膽戰,天臺的風很大,我深怕他一不小心就被吹翻下去了。

我扒著欄桿立刻拉住他的襯衫下擺:“鈴屋,你先下來吧,好危險啊。”

鈴屋看了我幾秒後十分聽話地跳了下來,和我一樣靠著欄桿。

他手上依舊捏著一張白紙,風把紙張吹地唰唰響。

“如果是真子的話會寫些什麽呢?”

遺書啊,我還真沒想過怎麽寫......

我開始思考:“應該會寫把撫恤金給涼子之類的吧。”

“還有嗎?”

“沒了吧,還有什麽好寫的......哦,我可以把宿舍櫃子裏的零食留給你。”

“好哦,謝謝你。”

感覺天臺的風快把我的臉吹麻木了,我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被感謝,實在太奇怪了。”

“真子也害怕死亡嗎?”

“唔,其實還好吧。”

我誠實地回答,“我小時候一直處於死亡的邊緣,所以不會很害怕......只是如果我死了的話,涼子會很十分難過的,我不希望她產生這樣的情緒。”

“好覆雜啊......難過是什麽樣的情感?”

我指了指胸口:“可能是心臟痛到快要死掉吧。”

“心臟的疼痛啊,我還沒有體驗過。”

“還是不要體驗了,很難受的。”

我並不是很想回憶那種痛苦,於是粗劣地轉移了話題,“所以你想好遺書怎麽寫了嘛?”

“完全沒有,我不喜歡寫字。”

他撇著嘴,“實在不行畫張圖交上去吧,真子你以前教我畫的那個什麽細胞就很合適的樣子。”

......往遺書上面畫一張原核細胞,這是什麽抽象行為藝術。

我還沒想好怎麽讓他換一個想法,結果沒過幾秒,鈴屋又有了新思路。

他興致勃勃:“幹脆用來疊紙飛機算了,反正交了也沒用。”

越說越離譜了啊!

我嘗試著和鈴屋商量:“要不還是交細胞圖吧......好歹讓你的搭檔有東西交上去。”

“啊,好吧。”

“對了,你的搭檔在找你,現在可能在食堂。”我強調了幾個字,“他說是要和你講明天重大作戰的相關事宜,讓你下去找他。”

“知道了,真的好麻煩啊。”

鈴屋一邊嘟囔著,一邊跑下了樓。

望著他輕快的背影,不知為何,我的良心還是有些隱隱作痛。

篠原特等,辛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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